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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博肖】余生温柔都给你🎆(一发完)



论王总裁如何沉溺在肖医生的温柔乡中/久别重逢/温暖治愈系/心理医生战✘​别扭总裁博/整理修改补了小情侣的甜腻对话/


—每个开始,毕竟都只是续篇—


王一博推开诊室的门,入眼是米白色的墙纸同微微泛黄的灯光,拐角处放着一盆粉色百合,含苞微放,透着清淡的香,似有若无。闻着很舒服,王一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,耳边还有隐隐约约的风铃声。


嗯,好闻,也好听。不像应酬酒会上那些刺鼻的香水味,还有虚与委蛇的谈笑声。或许家里可以买一盆放着,他想。王一博的手不禁轻轻地碰了碰花瓣,太脆弱了,让他来养怕是养不活,他的房间,从来没有生机。王一博自嘲地笑笑。


​不知为何,从踏入这间诊室,他就感觉到温暖而放松,像海绵整个泡在温水里,不断吸取着周围的暖意,这种感觉,似曾相识,熟悉而可怕。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觉到了。王一博及时刹住了自己的回忆,面色发冷,温暖这种物什,从来贪恋不得。


看来价位高的心理医生连诊室的装饰都有小心思,这么容易就让人卸下心防。王一博接着往里走,一张办工桌,一张沙发,墙上挂着几张壁画,装饰很简洁,没什么多余的东西。


这沙发看起来软绵绵的,躺着应该会很舒服吧。王一博瞬间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,多久了,他没有动过睡觉的念头。


因为睡不着,长久的失眠,可能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夜有多长,明明身体疲累非常,可就是睡不着。


医生似乎不在。这家诊所是好友推荐的,听说医生是留洋的博士,刚刚归国,年少有为。诊金高,效果好,门庭若市。给的名片上写的也是英文名,现在都流行这套虚的,呵,国外到底有多好啊,怎么一个两个都趋之若鹜。


王一博坐在沙发上,有个年轻的男孩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,对他礼貌地笑笑,“您好,请问有预约吗?”王一博懒得答话,直接甩出一张名片。男孩子眼睛里立马有了光。王一博不经意间扯了扯嘴角,太习惯了,习惯了这种奉承却虚假的眼光,不过是因为他这层身份,没有了这些,一个冷冰冰的人又会有谁想要巴结?


“王总,您可能需要等一下,肖医生还在里面和客人聊天”


王一博微微颔额,也没去在意刚刚助理提到了医生的姓。后来的王一博想,如果他当时认真点听就好了,或许就逃得掉了。


他懒得再分一个眼神给助理。拿出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,他抬头看向刚刚助理指的那间房间,医生的影子从玻璃门里透出来,影影绰绰,看得出很修长,灯照的那个影子晃啊晃啊,王一博的眼睛突然有些涩,他顺势躺在了沙发上。沙发上的枕头也很香,他知道,那一定是薰衣草的香味。助眠的东西这些年来他试过很多,不知道为什么,原本没用的东西在这里就都有效起来。


王一博睡得并不沉,但这种舒适的浅眠对他来说也已经很难得了。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走出去的脚步声,吱哑的关门声,咕咚的倒水声,还有一道轻柔的声线。心理医生的声音都这么好听吗?这个声音是不是在哪听过。他迷迷糊糊地想。


王一博做梦了,梦到了十几岁的时候。周围很黑,他很害怕。这应该是在衣柜里吧,他想。


蓦的有一道光穿进来,衣柜门被打开了。


那个人背着光,王一博看不清他的脸,却清楚地知道那是谁。他伸出手,轻轻柔柔地说了声:“小朋友,我们出来好不好?”


王一博有些想哭,不知道是梦里那个十多岁的少年想哭,还是他想哭,明知道结局,他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年少的自己把手递了出去,然后扑了个空,什么都散了。


他猛得惊醒,已经好久没做过梦了。坐起来的时候有些晕,人还懵着。


“醒了?”那是和梦中人重合的声音。王一博僵住了。


迟缓地睁开眼,梦中的人有了脸,就坐在他身侧。王一博一时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,他闭上眼睛,缓了一会,再睁开。


人还在,白色的大褂,银框的眼镜,温润的笑。那是怎样美好的一张脸啊,岁月从不败美人,对他总是处处宽容。


可这张脸又多可恨呐,一毫一厘都是刀,多少次在王一博的内心描摹过,每画过一次就被刀割伤一次,想忘又怕忘。


早该想到,心理医生啊,多么可怕的一个职业。王一博猛地站起来,三步并两步的往门口走。


不,不是走,是逃。逃离这个无措的地方,逃离那个令他窒息的人。


“王总,留步,诊金还是要付一下的。”


王一博怎么也没想到,与肖战的重逢,第一句完整的话是这样的,轻描淡写且庸俗。


—世俗,永远无药可医—


王一博听着身后那熟悉的声音,不用看他都知道现在的肖战一定是笑着的,干净的眉眼,盈盈的笑,和很多年前一样。他念了很久。


为什么他要逃?他已经不是那个十几岁自闭无助的少年了,怕什么?现在只有别人怕他的份,他怎么可以怕?


冷厉的眉眼,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里发毛,公司里的人背地里都叫他冷阎王,还说他一定是生来就是真的冷酷,没什么七情六欲,可能不知道连笑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。


对,没有谁能比他现在​的心更硬更冷,没什么好怕。王一博狠狠地闭了闭眼。转过头,眸色已经是一片暗沉宁静,看不出什么破绽。


他走到肖战面前,盯着他的笑脸,声音不冷不热“我还没开始咨询,哪来的诊金?”


“睡觉不算吗?王总想来咨询的是什么问题?”​

“这效果难道不是立竿见影?”肖战挑挑眉,温温地笑着。


王一博​有些被噎住了,但面上不显,似乎不愿意再看他的脸。从钱包拿出一张卡递了过去,像是懒得再说一句话。


肖战微微皱了皱眉,王一博现在的状态比他想象的要糟糕。冷清压抑,像是没什么​感情波动,没有突破口。他开始分外想念那个甜甜的小孩。


长久的失眠导致的黑眼圈在白皙的脸上更加明显,平添几分戾气。婴儿肥早就瘦得不见踪影。这些年,小孩过得不好,很不好。或许也有他一份功劳。得到这个认知,肖战有些喘不过气。


肖战兀自失神。王一博看肖战一直不接,直接把卡往桌上一放就要转身离开。


“等一下”肖战回过神,刷了卡收了费。把卡递还给王一博。指尖相碰,王一博猛得弹开。


肖战似乎不在意他的排斥。窸窸窣窣在柜子里一顿翻找,一阵声响后,递给王一博一个透明的罐子,里面的液体微微晃悠。


“熏香,每晚放在熏香仪里,睡前点。”


王一博闻到了,是刚刚那个枕头的味道。伸手拿过来后,什么也没说,转身就离开了。

原本是不打算要的,不想再要他的任何东西,可是对睡眠的渴望太强烈了,他抵挡不住。


肖战看着王一博的背影越走越远,看着看着,眼眶就湿了。他摘下眼镜,捏了捏鼻梁,整个人瘫倒在办公椅上。


他突然想起了一些话。这些年,午夜梦回一直回旋在他耳边的话,是一个女人崩溃刺耳的啼哭声。


“求求你放过他吧,算阿姨求你了”

“王一博还小,他什么都不懂,他分不清感情的”

“他只是把对心理医生的依赖当成喜欢”

“我不想我的儿子好不容易病刚好,就又病你明白吗?”

“你有病也别拉着我儿子啊,你找别的男的啊”

“你学心理学先医医你自己好吗”


原来,爱也会被看做是一种病。

世俗,永远无药可医。

而他,也不得自救。


—He left,the river is just river—


有了熏香,王一博还是睡得不好。尽管那香气闻起来是那么舒服。


他突然很想念诊室里的沙发,他扯着被自己揉成鸡窝的头发,烦躁无比。给自己倒牛奶的时候倒到满桌都是他才回过神。手忙脚乱地清理起来,清理了一半他突然咬牙把吸满牛奶的桌布往往地上狠狠一扔,狠到有些白液溅了出来。


肖战,肖战。

他回来了…


等到人彻底清醒后,他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地下停车场。


“……”


真的太想睡觉了,只是睡觉,而已。他自暴自弃地想。


肖战似乎不意外他的到来,抬眸之后往沙发指了指,含笑出声


“自便。”


王一博也不与他多话,丢了一张卡到他桌子上。直接往沙发上躺。他听着身边的笔划过纸页的细响,还有哒哒敲击键盘的声音,他睡觉是不能有一丝声响的,可是为什么听着听着又困了,肖战是不是在诊室里放了什么麻醉药。王一博迷迷糊糊地想。


肖战看着被他丢在桌面上的卡,孤零零地,上面的金箔微微闪射着光。有些好笑。怎么这么像去哪个声色场所,被买了一夜的感觉。他揉了揉鼻尖,看着沙发上躺着的长手长脚的人,小孩长高了,在沙发上睡得有些憋屈。嗯,该换个大点的沙发了。


王一博又做梦了。


梦里有雪。那是他和肖战第一次见面的场景。肖战穿得毛绒绒的,白净的脸缩在灰色的围巾里,一双眼睛闪闪发亮,浑身都透着暖意。跟在一个青年男子的后面,有些拘谨。


母亲很热情地和青年男子打招呼,“刘老师,不好意思麻烦您了,这是一博”


说罢便去牵他的手。王一博知道这肯定又是哪个心理医生了。王一博最是讨厌,他没病!只是懒得说话,懒得与人相处,反正从小都是一个人,安安静静地,一个人的世界很好。他厌恶任何试图打破安静的人。


他照常甩开母亲的手,抱着玩偶,噔噔噔就往房间里跑去。他依稀听到身后的青年男人介绍说,这是我的学生助理,我没空的时候,他替我……接着应该是在讨论所谓的治疗方案吧。


他砰地一下甩上门,太好了,终于安静了。不过刚刚的哥哥长得真好看,眼神干干净净的,看他的时候没有好奇,没有怜悯,也没有不耐烦,就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,然后温温柔柔地笑。


可不久,敲门声又响起来了。王一博太烦躁了。往衣柜里躲去。


门被打开了,他听见细碎的脚步声,还听见了几声嘟囔“诶,怎么没有呀”声音软绵绵的,语调还有些微微上扬,很可爱,王一博想。


衣柜门还是被打开了。眼前多出一只手,修长好看,毛绒绒的肖战就蹲在他面前,吐气还萦绕些许白雾。


“小朋友,我们出来好不好”声音太好听了,如果每个人说话都这么好听,或许不安静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。


他盯了面前的人好久一会,那人也没有不耐烦,索性就坐下了,朝他眨了眨眼睛

“我们石头剪刀布吧,你输了就出来!”


这哥哥…都多大了还玩这个,我是自闭又不是弱智,这样还算门子的心理医生,无语。王一博腹诽。


可是还是乖乖地和他玩了起来,肖战总是输。一次两次三次,输到没有了脾气,垂头丧气。


“不应该啊”他嘟囔道。


他真的好可爱,像他的兔子玩偶,白白的软软的。王一博不禁伸出手去碰肖战的脸,戳了戳,肖战可能被他的动作吓懵了,可是又马上反应过来,扣住他放在脸上的手。


“嘿,抓住你了!”肖战嘿嘿地笑,笑得眼睛都眯了。


这次梦里肖战没有散,他带着王一博去了好多好玩的地方。


带王一博去了游乐场,20岁的人却玩得比王一博这个小孩还疯;带王一博去看星星,看着看着自己就倒在他的肩上睡着了;带王一博去看恐怖电影,吓得王一博晚上不敢一个人睡,一个劲往他怀里缩,他倒咯咯咯地笑得欢快;带王一博去划滑板,却总是摔,看着滑得顺畅王一博,自己在旁边气鼓鼓地瞪着;有了肖战,王一博发现,喧闹的世界有时也挺有趣的。


他从不逼王一博说话,王一博愿意说就说,不愿意一个眼神,肖战就知道他要做些什么。肖战把他当一个正常的小孩,和他打闹,也不让着他点,惹到他生气又眼巴巴地过来哄。戳戳他这,揉揉他那,王一博总被他搞到没了脾气。


王一博性子不好,经常莫名奇妙赌气,看他和别的小朋友说话生气,课业多没时间来看他生气,对别人笑得太好看他生气,不陪他睡觉也生气。


总之,他有多少气法,肖战就有多少哄的办法。其实也不算哄,王一博只要是看着对他笑盈盈的肖战,就会软了脾气。谁让肖战天生了一副让人气不起来的好皮囊。


这次的肖战似乎在梦里停留得格外地久。其实,他也陪了他很久的,从大一到大四,四年,一千多个日夜,他都在陪着王一博。


像是黑暗里的光,亮和暖。肖战很热爱生活,热爱一切生命,他会和小动物聊天,叫人家姑娘;会养很多植物,不定时碰碰人家的叶和瓣。会拿着相机四处晃,看见一点好玩的东西就会朝王一博大喊,跑过去拉他的手,“一博~崽崽~你看你看!”咋咋呼呼的,没个大学生该有的样子。


有了肖战这个媒介,王一博也和世界慢慢地和解,一切都在变好。他以为,会一直好下去。


可终究是飞蛾扑火,自取灭亡,剜心割肉,不可言说。


“别走!”“不要走…”


王一博拧紧双眉,似在梦境里挣扎,猛得抓住身前的手。越抓越紧,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稻草。


正在拿毯子给他盖上的肖战有些吓到了,王一博抓得太紧了。肖战的都能听到骨节错位的声音。


手很疼,心更疼。肖战看着连睡梦中都不得安宁的小孩,鼻子又酸了,他吸了吸鼻子,坐到地毯上,一如他们初见的模样,可惜物是人非。


“不走不走”肖战回握住王一博的手,大拇指在王一博的手上安抚地蹭了蹭。


以后都不会走了。


“崽崽乖,睡吧”


肖战轻轻在王一博紧皱的眉心间落下一个吻,宛如解药,王一博再度安稳睡去。


—眼中一片海,我却不肯蓝—


王一博醒的时候,已经是黄昏了。他…睡了将近一天了是吗,多久没这么睡过了。王一博数了数,从他成年后就没有了吧。他还晃不过神,盯着天花板。


身上盖着毛毯,​手里……手里。王一博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握着的手,两双手握得那样紧,手上已经有了浅浅的红痕。


目光上移,眼皮发颤。他看到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,就靠在沙发的一侧,一下一下地点着,似乎也是困极。


还是那样好看的侧脸。黄昏的柔光也眷恋地痴缠在他的脸上,连长卷的睫毛​也被缠出了清晰的倒影。王一博突然想起,有一次他堵气生病了,肖战就是这样靠在床边照顾他一晚,也不敢上床睡觉,怕他还气着。


等到他好了,肖战却落枕了,哼哼唧唧地怪他,还要他帮忙揉脖子。稍微用力就喊疼,脆弱得跟什么似的,娇气得没有一点哥哥的样子。


回忆跟毒药似的渗入肺腑,痛得王一博手脚都蜷缩起来。旁边的人似乎被抓疼了,悠悠地转醒“唔—”


王一博马上甩开肖战的手。肖战刚醒,因为睡得姿势不太对,浑身发麻,被他这么一甩,倒是整个人跌在地上,疼得龇牙咧嘴。


王一博急得条件放射地就要去扶,手伸了一半又狠狠地收了回来,和自己置气。


肖战缓了一会儿,自己起来了。用手按着脖子扭了扭脖子,斜睨了王一博一眼。这小孩,越长大越不可爱。


王一博也冷着眼瞪了回去。怎知这一眼却让肖战笑开了,春雪消融,万物复苏。王一博不知道他在笑什么,艰难地移开了眼,太刺眼了这笑。


肖战笑完自己就站起来了,拍了拍裤子,对他的冷漠不以为意。


把卡丢到他身上,没有好气地说

“下班了,走人。”

“从早到晚,王总活得金贵,连睡一觉也贵”


看王一博待着没动,转过头去笑着问

“怎么,难不成还要包你晚餐?”


王一博的情绪突然有些低沉,肖战感受到了,他对王一博的情绪感知一向很敏感。他的头埋在阴影里,看不清神色,肖战感受到几丝委屈的气息涌出。


肖战叹了口气,转身去房间里拿出个小锅,又从囤的一堆方便面里拿出两包,撕开包装袋就往锅里倒,想了想,又不知从哪翻出了一颗鸡蛋,粗暴地敲开,扔了下去,然后就坐在旁边,盯着锅里的面沸腾冒泡。也不去管王一博在干什么,自顾自地出神。


王一博一直盯着肖战,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啊,肖战没有看到,不然以他的专业知识,一定能分析出来是哪几种感情。


占有,恨,受伤,自暴自弃,甚至还有浓得化不开的…眷恋。


面熟了。肖战把面装到瓷碗里,端到王一博面前,温声说


“垫垫肚子吧,中午没吃饭,怕你难受”


王一博攥紧拳头,抬头看着肖战温顺的眉眼,怒火高燃。凭什么只有他在挣扎,凭什么肖战云淡风轻,说走就走想回就回,翻手为云,覆手为雨。


王一博清楚,他快要忍不住了,忍不住想要靠近,趋暖是本能,何况这个人是肖战啊。是这些年日思夜想,让他犹如困兽的肖战啊。


他真的好想抱抱他啊。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,留住他,留他陪在自己身边。


理智却在告诉他,不可以,你恨他,你忘了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?不值得,他不稀罕。


王一博快被自己逼疯了。


他突然抬手一挥,肖战没有躲。面被打翻在地,碗在地上还不甘心的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来。


“肖战,你以为你是谁?”

“这么多年了,你以为我还是那个被你忽悠得团团转的小孩吗”

“做人有点自知之明”


王一博咬牙切齿。肖战的手被面汤烫得有些发红,白色的衣服也沾了油渍。他盯着地上的碗失神,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难堪。


肖战默默承受王一博没有来由的怒火,什么都没说,沉默地蹲下身去清理地上的狼藉。


王一博看着那双被烫红的手,看着这片残局,终是忍不住了,夺门而出。


所以他没看到那滴泪,那滴肖战俯身掉落的泪,在光洁的地板上,溅出水花。


王一博一直跑,跑到喘不过气,喉底有浓浓地铁锈腥味。终于忍不住停下来拼命地大口吸气。怎料呼吸得急,又呛住了,咳个不停,咳得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。他失力地瘫倒在草坪上,躺了很久。


外面好冷,没有诊室里暖和。


—  浮生如此,别多会少,不如莫遇   —


此后,一个星期王一博总会来诊室两三次。谁也没再提那次争执,谁也没说破那段旧事,来了倒头就睡。他扮演好病人,肖战做好他的医生,两人相安无事。


有时还能平和地聊会天,大多时候也是肖战在说,他在听。平时有事没事,肖战会给他发一些刚拍的景色图,无外乎每张都很好看。


夜里肖战会给王一博打电话,絮絮叨叨说着一些有的没的,王一博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。


王一博给肖战打了一笔钱,说是预留的诊金,肖战也收下了。


他知道,王一博在找一个借口,一个冠冕堂皇能说服自己见面的借口。


这小孩多傻啊,可他又何尝不是?


助理发现了总裁的变化,眼底的冷意和躁意退了些,每次去完诊室回来,心情总是肉眼可见的好转。有时还会抱着手机划拉,不知道看到什么总是微微笑着。助理感叹,不愧是海归的心理医生,技术真的不同凡响,让他们这些打工狗,日子都好过许多。


肖战让王一博多运动,晚上才容易睡着。王一博这几年被工作压倒在办工桌前,压力大,神经自然衰弱。


肖战也就是顺嘴一提,没指望王一博会听。没料到第二天上班就看见王一博穿着运动服站在诊室门口,肖战有些目瞪口呆。


两个人就这样一起跑了起来,肖战这些年一直坚持晨跑,自然跑得轻松。王一博年纪虽轻,但太久没运动了,不一会就落了下风,他咬咬牙又拼命地赶了上去,非要和肖战齐平。


肖战发现了小孩的胜负欲,勾唇笑笑,也就慢慢缓下脚步,和他并肩跑着。风在耳边吹过,王一博偷眼去瞄身侧的人。有汗水从他的脸上滑落,没什么阻碍,流得欢畅,不一会肖战就已经汗津津的,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,有些禁欲的美感,王一博吞了吞口水。


突然小腿传来一阵抽痛,王一博整个人瘫了下去,下一秒就被肖战扶住了。两个人温热的气息痴缠在一起。


腿抽筋了,太久没运动,抽个不停,疼得王一博不断吸气。


肖战把他扶到椅子上,语气不善“胡闹,太久没跑你逞什么强。”


肖战搓热了手,就要去帮忙按摩王一博的腿,王一博赌气地转过身,小腿又是一阵钻心的疼。肖战看他变了脸色,就知道是疼狠了,也不管他愿不愿意,蹲下身去揉他的腿。这时的肖战褪去了以往的温柔,变得有些强势,脸色也暗沉。王一博不再动弹了。


温热的手放在抽痛的肌肉上,一下一下地按揉着,医生还是医生,真的比自己按管用多了。紧绷的肌肉一下就被揉松了,疼痛减轻,王一博舒服多了。按了好一会,腿已经不怎么抽筋了。


“还疼吗”肖战出声。


王一博想说不疼的,可不知怎么,鬼使神差地就说了声:“疼…”


肖战蹲得腿麻,干脆坐到地上,“真是欠了你的”接着认命地帮他揉着腿。


王一博看着坐在地上,低着头认真地帮他揉着腿的肖战,耐心而郑重。王一博多久没有被人捧着宠着的感觉了。晨光在地上剪出了他俩的影子,修长静谧,纠缠不清。


吧嗒,一滴水落在了椅子上,肖战惊异地抬头,看见他的小孩眼睛红红的,鼻子也红红的。


泪水,走遍一切的泪水,仍旧只是一滴。


肖战瞬间慌了。时光的磨砺,几年后再见到的王一博一直冰冰冷冷的,强势得没什么破绽。这滴泪可算是夺走了肖战所有的心神,他慌忙地坐到椅子上拉着王一博的手,叠声问“怎么了,怎么了,很疼吗?”


疼,肖战,你知道有多疼吗?你不知道,像整个世界都倒塌了砸到身上那么疼。你来了却偏偏要走,不如不来。


刚确定关系的第二天,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,刚考上你的学校,刚规划了我们所有的未来,刚做好努力追赶你的准备,就找不到你了。


在你宿舍下蹲了一个星期,你的老师来了。他说你出国了。他说你有些话要转达。


“阿战说你还小,把对心理医生的依赖当成了爱,不能再错下去了。回到你自己的世界里去,娶妻生子,平安一生。”


你可以误会,可是也要听我解释啊,是依赖还是爱我会分不清楚吗?我还小,但活得比你明白。


回哪去?回我自己的世界里去?你句话你怎么说得出口?我的世界原来是怎么样的你不知道吗?你把我拉出来了就一直拉着啊,这样算是怎么回事?


出国可以啊,我可以等,可你偏偏断了所有的联系,销声匿迹。我求你的老师让我联系你一下,哪怕听一听你的声音也好。


老师可能看我实在狼狈可怜,给你打了电话,你接了,说:“没必要。”


连外人都怜悯我,你却从不可怜我。


没必要,我的感情于你而言,就值这三个字。五年里,日日锥心。


王一博积攒的恨意和委屈在这个平和的早晨达到顶峰,他死死地瞪住肖战,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,眼里全是红血丝,抓着肖战的手青筋毕现。肖战很疼,可他知道,他的小孩更疼。


肖战含着眼泪抱住王一博,这是重逢后的第一个拥抱,王一博在发抖挣扎。肖战抱得更紧,他在王一博的耳边哽咽地说:“崽崽,我错了。”


肖战感受到王一博胸膛的起伏,像是在疯狂地吸气。整个人都绷紧了。


他被推开了,还是被推开了。王一博盯着他,咬牙切齿:“肖战,我是真的恨你”


说完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
背后的肖战整个人缩在长椅上,埋头哭到肩膀发抖。


— 幸有我来山未孤  —


接下来的日子里,王一博没去诊室,肖战也再发没信息找过他。没有肖战的电话,王一博又开始整晚整晚地睡不着。


那天他回家了,去陪父母吃饭。母亲自前年生过一场大病后,整个人都温和了下来,失去女强人的模样。


直到现在,她才做回母亲的角色。可惜王一博已经不需要了。


母亲看到他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,叹了口气。


“我原想着是为你好”

“那年生日,我看到你和小战亲吻了”

“我找他聊过”

……

“去找他吧,妈妈对不起你,也请你放过你自己”


王一博疯了,那些话他听着都那么刺耳,那当年的肖战呢?


他是飙着车来到诊室门口的,这会的诊室没有灯了,黑漆漆的一片。王一博发抖着走到门前,门上落了几层灰,一张白纸贴着出租的信息。王一博整个人瘫倒在门边,他摸着兜里的手机,手已经抖到拿不稳机身,按了好几次才把电话播了出去


“您好,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”和五年前机械的女声重合。是王一博崩溃的契机。


啪嗒,手机跌落在地上,屏保上的肖战碎了。


王一博在暗夜里崩溃,哭得整个人都在抖,他觉着自己快要窒息了。


肖战又离开了,他回想起重逢以来肖战对他种种伤害的宽容,他想起肖战的笑,想起肖战温柔的声音,想起肖战总是绞尽脑汁地找每晚找理由打电话给他,哄他睡觉,想起肖战抱着他的温暖。


没有,都没有了。又只剩他一个人了。


王一博崩溃得彻底,捂着心口疼得喘不过气,他啜泣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拨打着电话,听着机械的女声,一遍一遍自虐般地凌迟着自己。王一博哭得已经没有眼泪了,整个人昏昏沉沉的,突然听到电话响了,像是奇迹般的救赎。


他看着屏幕上肖战两个字,怀疑自己在做梦,颤颤巍巍地手机放到耳边,那边是肖战熟悉的声音,有些急:“怎么了吗一博,怎么打了这么多电话?我刚刚在飞机上,手机关了”


“一博,你回话!”肖战急了。


“战哥…战哥,你在哪啊”王一博的声音已经哭哑了。止不住的啜泣,他的情绪已经彻底崩溃了。


“求你,不要走了,求你了…”王一博不管电话那边说了什么,他都听不进去了。只是喃喃重复着了不要走。


“你在哪,王一博!说话!”


手机黑了,没电了。王一博盯着黑了屏的手机,手机屏上的肖战看不见了。


不见了,留不住肖战了吗。对,他从来留不住他的。王一博已经哭到有些缺氧,像是把攒了五年的泪水都哭尽了。手脚发麻,站也站不起来。


“王一博!”


身后穿来熟悉的声音,接着是温暖的拥抱,映入眼帘的是肖战急切心疼的脸,肖战把自己的外套脱了,包住了他。把他整个人搂在怀里。王一博的四肢才开始有了知觉。


“你是有病吗?大冷天的穿这么少蹲在这?你…”


“别走…”王一博已经没有力气了,只能抓住肖战的衣袖,拼尽全身的气力说出这两个字后,就坠入黑暗的深渊。


—  余生的温柔都给你  —

王一博这场高烧来得突然而剧烈,烧得肖战不知所措,慌得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医生。连续烧了两天,反反复复。王一博只觉得自己一直在被火灼烧着,只有额头一点点冰凉。


再次醒来时,周围是一片黑暗。王一博很慌,肖战呢?


“肖战!肖战!”喊罢就要坐起来,不料被身边的人一把拉回床上,他发烧发得浑身失力,反抗不得。


“这呢,你瞎折腾什么啊”身边人的声音透出浓浓的疲倦,还有被吵醒的不满娇气。


王一博一把搂住了身边的人,越缠越紧,

“战哥,肖战…”王一博一遍一遍地叫着怀里的人


“在这,别叫了。你给我松点,热死了。”


听着这熟悉的起床气音,王一博又有点想哭。心落到了实处。


“怎么这么黑,我为什么看不见了”王一博的声音闷闷的。


“呵,你以为你是紫薇啊,还得来一场情深深雨蒙蒙?”


“尔康,我看不到了…”


听着肖战怪声怪色的模仿,王一博终于笑开了。这么多年,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。笑得胸膛都在震荡。


肖战看着心有些酸。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。小孩着实把他吓到了,遇着什么事了哭成这个样子,能把自己给哭晕了。


“我给你带了消肿眼罩,你的眼睛已经肿到不能看了你知道吗?”


王一博抬手想摘下眼罩看看肖战,被肖战拦住了,“别动,还没到时间,戴着。”


“做什么哭成这个样子啊”肖战回搂住王一博,心疼地问。“谁欺负你了,嗯?”


“我以为你又走了”王一博吸了吸鼻子,闷闷地说。


肖战长叹一口气“我走了,王总不是更开心啊”


肖战的腰猛地又被王一博搂紧了。肖战也不忍心再逗他了。


“我国外的研究生同学结婚了,我去参加婚礼,想着你可能还生气,没敢联系你,也就没告诉你”


“今天刚下飞机,你打了那么多个电话是想吓死我吗”


“我才被吓死了”王一博带着哭腔怼他。


肖战明白是之前的事给他留下的阴影过大,怪不得谁,要怪就只能怪自己。


“唉,诊室我想换个地方,离你的公司近点,方便追人”


“别哭了,被我们的王总裁冷言冷语那么久,我都没哭呢,你哭什么”


看王一博还是沉浸在伤感中不说话,肖战的眼睛骨碌碌又转了几个圈。


“嘁,搞得我都不想追了,王总裁高攀不起,算了”


说完作势就要从王一博怀里离开,猛得就被人拽回怀里去。


“你敢!”王一博扯开眼罩,恨得咬牙切齿。


“好了好了,不敢不敢”

“我会认真追你的,你也听话一点,好不好?”

肖战蹭了蹭王一博的肩胛骨,整个人软乎乎。


“肖战”王一博叫得认真,红红的眼睛看起来又多了几分可怜样。


“嗯?”


“我再信你最后一次”


“好。”肖战也答得郑重。


“以后去哪都要和我说。”


“好”


“我的信息要秒回,我不打电话给你你就要打给我”


“…好”


“和病人不要有私下的联系”


“…好”你以为我那么闲啊,个个去哄睡啊,小醋缸。


“搬到我家里,每晚都要陪我睡觉”


“…好”陪你睡觉,好的,是很直接了。


“不可以加班,不可以晚上不回家”


“…好”可以,连加班都不让了。


“不能和我闹脾气,不许对我冷脸”


“…好”还真不知道是谁爱和谁冷脸。


“不要对着别人傻笑”


“…好”你才傻笑


“不要……”


“行了行了,你说什么都好,别说了”让王一博再发挥下去肖战都要割地赔款了,没有人权。


肖战捏了捏王一博的鼻子,无奈地笑了。


王一博也笑了,肖战蹭过去吻了吻王一博的唇。轻声说


“不会走了。”


余生都会在你身边。


青春透明如醇酒,可饮可尽可别离。


余生缱绻如明月,可念可守可长久。


—END—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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